門前山景像一幅被顔料隨著時序堆叠出來的油畫,春夏秋冬各有各的用色堅持,各有各的審美哲學。而秋色在畫布上,往往持著最鮮明的筆觸,每當秋風掃過時,它轉身出現在世人面前時,往往是春夏秋冬中最為明艷華麗的那一位。
我手中攪動著一杯清簡的抹茶,不知是誰啓動了鏈鋸馬達,擊倒詩經伐木丁丁的詩意想像。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松脂味,侵入鼻翼的是令人窒息的黏稠,這是黑森林抑鬱難消的秋味。
黑森林的植被以針葉林為基調,這裏所謂的秋色,與前篇介紹施瓦本山脈的秋色大不相同,施瓦本山脈的植被以落葉林為基調,它的秋色是五彩繽紛、色彩多樣豐富的。而黑森林的秋色,在秋陽照射下,像是沉鬱的黑敷上了一層金箔,在一如既往的墨綠上,隨意用彩筆添加幾筆金黃罷了。像在深沉憂鬱中,時間盤桓在綠蔭裏,一不小心留下了幾片殘忍的腥紅,以此展示萬物優美的生生滅滅。
我在案前擺了一瓶玫瑰,來挽留日漸消散的秋光。伏案傾訴時,謹記於心的卻是,在不久的將來,黑色絕情的冬必將肆虐這片山林,逼它褪去厚重的綠衣,給它罩上清涼的白紗。
而我像隻松鼠、儲糧般寫下溫暖的文字,以備熬過來日的酷寒。
打著秋色,往森林走去,秋陽為滿山綠樹灑上了金粉,望著緩緩飄落湖面的黃葉,我的思緒穿越和平東路、來到了師範大學︰家裏送去文保中心修復的那兩幅油畫,這次回台順道去探望了他們。他們是我們從小看到大的曾祖父母,除了爸爸以外,他們未曾真正與我們謀面。很久很久以前(1917),顔料隨著大師李石樵的筆觸堆叠在畫布上,一筆一劃描摹出倆老的模樣,同時也烙印在我們子孫的心中。
歲月侵蝕了畫布上的顔料,模糊了大師的筆觸,如今修復員的手滋潤他們臉龐的色澤,有了令人淚眼闌珊的感動。讓這兩幅以青綠爲主調的油畫,在秋色寂寥中,多添了幾筆盎然春意,讓古物有了意想不到的生氣。
《黑森林裏的秋色》——出自方格子薇亦柔止沙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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